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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古生代的奇異星 4‧真正去過的地方

  4‧真正去過的地方   儘管與那些在魚螈星僵局中逐漸失去意志的對象過去交互甚淺,但目睹無法撼動的緩慢死亡,本身就足以折磨孤合子尚年幼的心智。她在那時第一次意識到無常的可怖。但哭聲傳不到魚源星,活在睡鯊號上的最後幾個人也認為應當離開了。   孤身堅毅潛泳二十五年,僅得到兩個月靜息的睡鯊於是又被吵醒,靜默中它的推進器亮起,展開漫長的返航。隨後的幾個月中,艾克多玲產下了腹中的女兒,並用一種地衣的名字為她取名叫「樹花」。這位孤合子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自還未出生就被艾克多玲視為自己的拯救者。   透過捨去空出來的人類活動空間擴充推進機具體積,並利用好幾顆正好運行到航線附近的星體進行重力加速,從魚源星回程的效率增加了。只花了大概去程一半的時間──約是十年多一些──便回到了可以用肉眼辨識出地球的區域。也來到了魚螈星最終閃燃的時刻。探索任務結束後多年,魚螈星本身也發生了意料之外的劇變,揭示了它的別離。   睡鯊號上的大多數人都死於魚螈星上,讓艾克多玲更覺得孤合子的存在影響了自己與里戈希間的關係。在沃伊納死後,他們的關係逐漸親密。   里戈希則態度反覆,偶爾會以認真或顯得友善的方式與孤合子相處(有如在表演),但不時就忽然暴怒或冷漠(絕非在表演)。   孤合子對他們兩人始終感到陌生。   但他們兩個也是受苦的人。在孤合子的誕生與存續議題中,作為「銷毀孤合子派」的他們與「存活派」之間爆發了漫長且殘虐的衝突,但最後真正養大孤合子的卻也是勉強自己接管了(同樣主張在胚胎階段銷毀孤合子,但後來卻保護了孤合子、讓她得以長大的)沃伊納遺志的艾克多玲。孤合子也沒辦法對他們做什麼報復之類的事情。只是她的憤怒跟難過都要放哪裡呢?   而很快就能脫離父母獨自在船上活動的樹花展現出了超齡的心智,反而成為了她的精神寄託。儘管孤合子其實始終對與她互動感到不安,畏懼的對象不僅是樹花本身,也包含了溺愛著她的艾克多玲。   儘管她早在數年前就預料到大概自己沒有機會踏上地球,卻是直到打空氣針的五天前才被確切告知。那時,艾克多玲攔下巧遇的她們,宣布旅途即將告終。   據說是宇宙中最美麗、最有生機的行星與太陽的強盛一同明亮,在睡鯊號的前方延展出貼合著灰白雲氣的朦朧海洋,而在其後方,已經沒有更多的航路。   「結果我們有因為灰塵而怎麼樣嗎?除了樹花小時候那一次之外?妳過去二十年來的煩惱都是在虛耗,只是在折騰跟妳生活在一起的...

【小說】古生代的奇異星 2‧樂園亮燈

  2‧樂園亮燈   水聲隆隆,好像身處湍急深邃的溪流旁,但在睡鯊號上所謂的「河流」是通過船體的大型淡青色管線,切面是四方形的管道高度約與成年人的身高相仿,在太空船挑高的空間內被固定於「高處」──管線上畫有箭頭,提醒著飄動於超低重力環境中的人們「上方」被定義的方位。   經過淨化的水、透過化學反應製造的水,匯聚在那條養活了睡鯊與其體內生命的大血管中,加壓奔騰,分流而去。   在水道上游的一處,有一塊被木框固定的灰色硬板貼在管體上,約有一個成人雙手打開的寬幅。叢枝狀的淡綠色地衣生長在板面上,堅硬扁平的殼體多次分岔延伸,通向舌狀擴張的末梢。地衣體最高的生長幅度約五公分,有些地方長出淺凹的圓盤狀構造。   而在地衣旁邊,管道粗糙的表面上貼著一張(歷經打成紙漿後再製又再製的)褐色皺紙,上面有歪斜字跡以波蘭文寫著「相對安全區域」,意思是指,這地方是數十年前的宇宙塵埃爆發事件後,已無望除淨的殘留微粒密度較低之處。那是孤合子為了樹花等同船夥伴(在樹花之外只剩兩位)費心苦思,根據船內的地圖與空氣循流方向所推論出的。但其實只有樹花會認真看待那些指示,那不是出於她對宇宙塵天生的過敏體質,而是因為她知道孤合子所身陷的恐懼。   不過,此刻的孤合子伸手將那張紙給撕了下來。在這個當下,距離魚螈星的閃燃忽然中斷、陷入沉寂已經過了五年,二十歲的她,消瘦的背影懸浮在那塊地衣石板前,而樹花陪在她身旁,後者今年十五歲,比孤合子還要稍微高一些(但看不太出來,尤其在雙腳不會踩在地面上的此處)。   孤合子把紙對摺,墊在另一隻手抓著的一個小木箱上,並拿出口袋中的一支鋼珠筆在其上塗鴉起來。   看著她的樹花在領口處夾著一片透明的玻璃片,那曾是一副暗紅鏡框的眼鏡,如今被拆掉了半邊,框與嵌著的一片鏡片一起被改裝成飾品。她的口罩在接近雙眼下方的位置有兩條水平的透明帶,裡頭排列著灰色短小的顆粒狀物,能指示出當下口罩的潮濕程度,除了顯示空氣濕度外,也讓人能輕易的判斷洗完的口罩乾透了沒。   因為擔心宇宙塵過敏的緣故,自小戴著口罩長大的樹花也穿著包覆度很高的高領衣物,而現在她的服裝比起幾年前又看起來更為正式,甚至戴了手套。樹花的母親用睡鯊號上的衣物為她修改成的那些裝束,目的是彰顯她作為重要之人的身分。相較之下頂多算是實驗動物的孤合子從小到大幾乎都穿著寬鬆的襯衫和短褲。   事實上樹花母親自己的服裝也很輕便,在超長途旅行的...

【設定集】隱蔽的奇觀與其設定──《隱蔽奇觀》系列知識收錄:持疚鎮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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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疚鎮   【地理位置】   位於台灣北部丘陵地的中型城鎮,具體位置在宜蘭縣與新竹縣之間,有可直通兩縣的道路。往宜蘭的方向有較多的人為開發,往新竹的方向則要穿過一條鑿穿原始山林的老舊公路(後來有發現一條日本時代由日軍鑿出來的軍用地下鐵路連通到新竹縣,但已經荒廢多年無法使用了)。   與宜蘭之間有較多公路、搭火車也只能從宜蘭搭支線進入(普通車車程一個小時左右)。   矛盾的是,雖然與宜蘭的交通較方便,持疚鎮卻是被劃歸為新竹縣下的行政區。   鎮民A:「明明我是新竹縣人,去宜蘭縣政府卻比去新竹縣還快。」   其實這是因為雖然在當代與宜蘭的交通較順暢,但與新竹打通的歷史卻早了很多年的緣故。   因為地理環境的孤立,常常有人把持疚鎮視為一個縣來看待。   【自然環境】   濕熱的亞熱帶闊葉林是主要的植被型式,持疚鎮是全台灣年雨量最多的幾個地區之一,因為地勢低窪的關係而有許多靜水域生態。較東邊近宜蘭的一側地勢起伏相對小(但仍然是上坡又下坡的),故多數的建物民宅都集中在那一帶,西側則是保留了較多原始自然的地景,是森林主要殘留的區域,也有一些高草叢夾雜各處。   被高山環繞海拔卻很低,最低處甚至是負海拔。半盆地的地形是由更新世末期的冰河將山脈削去所形成的谷地。   【名稱】   實際上為什麼會有持疚這個地名已經不可考,只能確認是從清帝國時代末期開始出現的。有傳說故事給出了不一定是史實的解釋,認為首先主導在此地建設的人是某件懸案的主事者,為了提醒自己要抱持愧疚與懊悔度過餘生才以此名作為地名。   【歷史,與當今的人們】   日本時代末期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頭十年曾經短暫繁榮,隨後卻經歷了長期的發展停滯,現在的公共建設多半很老舊且缺乏維護。二十一世紀後為了提升台灣木材的自給率,持疚鎮成為林業指定發展地區,相關產業的興盛讓人口開始逐漸增加,未來可能進行有計畫的市鎮更新。   鎮上的學校很少,為了因應流入的人口而開始新建或擴建。在戰後不久就成立的持疚高中因為住宿的學生太多,宿舍裝不下,而需要跟其他鎮上的學校借宿社區。   在日本時代,整個鎮上只有一間統包了自小學到大學教育的私立學校,該學校由各個不相連的校區組成,並且都是全住宿制,讓鎮上形成了「去讀書就是要住學校」的文化並大致延續至今。所以持疚鎮的國高中幾乎都配備了宿舍區而且至今入住率仍很高,國小則已不再有住宿制度。   其中,...

【小說】古生代的奇異星 1‧星球繞行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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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生代的奇異星 第一部 星空中的睡鯊   1‧星球繞行的終點   無光的黑暗艙房內,鎖著粗厚螺栓的窗框分割了強化玻璃外頭的景象:天體化為星點,寂寥零落地散佈在黑暗深沉的虛空之中。某個窗格內有一顆灰色的小行星,距離稍近,可以勉強看見其表面的顆粒狀起伏,它形狀狹長、不規則彎曲,作為視野內唯一能用人眼看清輪廓的天體,它的亮光顯得突出。   少女「孤合子」與身旁的女孩就在那幾片框格交錯的窗前,兩人的身軀擋住了微弱的星光。玻璃窗陣列自她膝蓋的高度延伸到接近天花板。若從窗下仰望,就能看見外頭的無盡夜空通向人類難以體會的遠處,使面對其壓境的人感到低伏敬畏。從其它方向觀看亦然,那宏大的尺度,遠超人智。   兩人的身後,有好幾道固定著眾多半透明方形器皿的低矮鐵架與長桌面,器皿中填塞著的土壤被金屬網卡在缸底,許多蕨類生根其中,卻都已經枯萎乾癟。她們所身處的,是太空船上一個荒廢的植物栽培室。   從標本似的褐色皺縮葉片,可以想像出一些蕨類在茁壯生長時的輪廓──人類前臂長度的葉在中軸兩側交替排列著狹窄的缺刻,間隔著那些缺刻彼此相鄰的葉面裂片,從葉柄部分開始漸次變長,過中軸的某個點後又漸次變短,最終在前端癒合成尖銳的末梢。那些枯萎的死葉沒有低垂,反而浮在空中,就如生前一般挺立。不遠處還有一些斷裂的葉片懸在深黑的空洞中,緩慢漂流而不墜落,因為這裡幾乎沒有重力。   所以房內兩人的雙腳也未踏在地板上。年約十五歲的孤合子碰了一下窗框,將自己慢慢推往地板,然後盤腿「坐到」了地面。實際上,她是用貼在短褲與腳環上的片狀強力磁鐵吸住了塑膠地墊上的磁性塗料。她伸手緊緊抓住了地墊的空隙,卻不是出於要穩定自身,而是基於心裡的動搖。   旁邊的另一位女孩約十歲年紀,臉上覆蓋著灰藍色的布口罩。俯瞰著身旁的同伴的她,眼角天生上揚。   孤合子前方的地上以同樣的磁性固定機制架設著一台天文望遠鏡。那台望遠鏡經過改裝,連接著可記錄影像的感光元件。縮得很短的腳架讓機身的高度與「坐在地上」的孤合子差不多。直徑比人類手掌還大的望遠鏡鏡頭約有半隻手臂長,以很大的仰角指向窗外宇宙的某個區域,含著一片被縮小了的星相。   目標已被放入目鏡視野之中,是一顆球形星體,一顆矮行星。它大部分蒼白、但又有灰藍色的斑塊與曲折的紋路線條,那些有顏色的部分尤其聚集於星體南半球的區域。   它比冥王星更加外圍、曬著比鬩神星更黯淡的日光。因為亮度微弱又相...

【設定集】隱蔽的奇觀與其設定──《隱蔽奇觀》系列知識收錄:世界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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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觀   一個與讀者所處的世界大致相同的宇宙。有著相同的科學定律與幾乎一致的生命演化史,但有一些不存在於讀者世界的生物物種和地理樣態。   讀者世界存在的政治實體都存在,但也有一些國家和民族是讀者世界所沒有的(比如在澳洲與新幾內亞附近的近赤道島國「息羽林國」),經歷過大致相似的兩次世界大戰與冷戰歷史。   台灣本島的形狀比「讀者世界的版本」要來得更寬一些,所以能容下一些多出來的行政區。   科學與科技的發展在多數領域的進程都與讀者世界約略一樣,唯有太空科技明顯發達非常多。在一九七零年代已經有國家能用載人航行的方式抵達比月球還遠的小行星帶,並也在當時就開始實際執行把人送往太陽系外圍進行探索的計畫(實際抵達的時候已經又過了二十多年)。   然而,並沒有實用化的人工冬眠技術或者超空間旅行的技巧,穿越宇宙空間的方式依舊是最粗暴簡單的那種:讓人實際上在船中渡過多年人生,以至於參與超長航程的太空船成員在長期封閉之下經常出現心理方面的問題。   世界上九成的女性是同性戀者,剩下一成的人則多數為雙性戀,因此女性的同性愛情被視為常態。   然而,儘管不會覺得女同性戀是少數,該世界看待同性戀者的觀點卻與讀者世界沒有明顯差異,並沒有比較友善。對同性戀者的惡意、「異性戀才是正常」的觀念仍然存在且廣泛。另一方面,基於某些難以簡單說明的理由,該世界的人口和出生率與讀者世界一樣,所以依然有全球人口過載跟已開發國家少子化的現象。   該世界中無線耳機的市占率極低,因為大家覺得容易弄丟又要充電很麻煩,所以儘管存在卻幾乎沒人在用。

【小說】兩棲魚的緯度(開頭免費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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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棲魚的緯度》   1‧魚石螈與沒有留下殘跡的真菌   約三億六千萬年前,那個會被人類稱為泥盆紀的時代,一處熱帶的近海丘陵地有著無數大樹構成的繁茂森林。   森林內部,可見正處於發展初期的裸子植物。它們的末梢有手掌狀的組織保護著大顆的種子,在當時那是一種較為新近的繁殖方式,比起孢子更能適應乾燥環境。此時,地球上沒有任何一朵花,也無任何一顆果實,有那類構造的植物還要再過約一億六千萬年甚至更久才會從某一類裸子植物的後代上出現。   在那些跟人差不多高的裸子植物周圍,還有各種蕨類、石松等以孢子繁殖的植物。它們占滿了森林下層距離地表五公尺內的空間,擁擠的植被讓人難以看到地面。   若這些植物的樣貌不足以提醒人類此時並非是三億六千萬年後的人類時代,其它植物則顯示出更多的跡象。   屬於「前裸子植物」,可高達八公尺的巨大「古蕨( Archaeopteris )」從灌叢中突出,一路向上生長,構成遮蔽天空的簾幕。它們是這片森林的主體,此地最巨大的植物。那些古蕨一族自近地處到頂端都有展開的枝條,枝條上延伸出片狀分裂的葉片來行光合作用。   若仰望古蕨或者樹林下層它們較為低矮的同類,不時可見這些「前裸子植物」的葉背附著著細沙一樣的孢子囊。前裸子植物具有一些裸子植物特徵,但並不產生種子,而是製造孢子來坐為下一個世代的起點。   古蕨到處佇立的繁盛森林之間,有其它形貌不同的巨木。那些可與古蕨高度相仿的大樹在頂部以下的莖幹缺少分支,只在最高處岔開。它們是「始籽羊齒( Eospermatopteris )」或被稱「瓦帝薩( Wattieza )」的一類植物的同類。   以較小的規模在零碎的區域占地,那些巨型枝蕨類(Cladoxylopsids)沒有真正的葉片,而是以在輪生在冠層並且聚成叢狀的特化枝條行光合作用營生。   其支撐自身挺立的暗色莖幹,內部結構與今日的樹木相異。若能找到其與古蕨斷裂倒下的殘莖相比較,就能觀察到古蕨如現代樹木般,在莖幹切面中具有形成層,製造出層層堆疊的同心圓年輪,而始籽羊齒沒有,呈現出類似放射狀展開的紋路。   始籽羊齒這一類植物是地球史上第一群大樹型植物,比起種子植物或前裸子植物有更早的起源,至少在更早千萬年的泥盆紀中期便已存在。泥盆紀末期時,它們瀕臨消亡,僅在少數地區還有孓遺,以至於將來的古生物學家不知其存在於這個年代。   各種古老植物叢生的該地,灰白色的日照被...

【新作品情報】小說《兩棲魚的緯度》八月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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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作小說情報】   《兩棲魚的緯度》   古代兩棲魚、現代爬蟲類與百合少女的苦難遭遇。   約三萬七千字,八月上線BOOKWALKER、Google Play、kobo、Readmoo電子書平台(初次付費作品,定價不會太高,希望大家願意資助)。   【故事概述】   三億六千萬年前,一隻兩棲的古代肉鰭魚類「魚石螈」在遭遇地震之後死去,化為化石。   現代,大洋洲一島國「息羽林國」遭受另一場大地震,災後混亂中其政府轉為獨裁,引發迫害與內戰,該國人民因而大量逃亡海外,一部份在偷渡台灣後躲入山區求生,被稱為「苦衷客」。   高中女生,可隱與覓晏所就讀的高中,位於苦衷客活動的山區附近,校園邊際的未完工宿舍區因此被定為苦衷客的協助站,學生被動員去準備。   新建築準備過程中,林間昆蟲趨光而來,引來許多蜥蜴受困室內,試圖將蜥蜴救出的可隱被責難讓工期延宕,其他同學則因他而被一併懲罰,引發一場造成蜥蜴大量被殘殺的校園風波。   學校的衝突開始後,覓晏則被請託去救援一位在被誤判死亡後活埋的苦衷客,那是一位約十歲的女孩,因為害怕「植物的葉片」而在亞熱帶山林中受盡折磨…… 【從赤道帶到北極圈的兩棲大魚──魚石螈】   我把魚石螈稱作「兩棲魚」而非「兩棲類」是因為牠並不在口語上常被界定成兩棲類範圍的蛙、蟾蜍、蠑螈、蚓螈這些現生動物的系譜之中,而是在更古早分支出去的位置。儘管魚石螈在生理生態上應該與現生兩棲類有相似之處,但在家系圖上牠跟現代青蛙分開的時間跟人類是一樣久的。    所以,把魚石螈描述成長了腳趾的肉鰭魚是比較精確的說法。當然,人類也是長了腳趾的肉鰭魚,我們都在肉鰭魚的家族樹中。 【草蜥既然如此美麗】 這是新作品中將會亮相的蓬萊草蜥。   最早在我的小說登場的草蜥物種應該是古氏草蜥(在《渴望傷殘》中有不少篇幅),這一次的新作品中則是蓬萊草蜥大量登場。   古氏草蜥偏向生活於森林,蓬萊草蜥則偏向於草叢、灌叢活動;並且古氏身上似乎不會有綠色部分,蓬萊草蜥則會有,綠色面積還可能很大片,雖然那在黑白畫中看不出來啦。   其實這張圖中的蓬萊草蜥鱗片沒有畫的很嚴謹,希望大家諒解。

【小說】有格調,沒犯法,沒有長頸大恐龍(單篇完)

   〈有格調,沒犯法,沒有長頸大恐龍〉   你問那位三十歲的女子叫什麼名字,他只會要你稱他為「皆然」。然後他會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地下世界的女王,是那個買凶殺人的業界中最有美感與格調的宗師,因為他對自己的事業有著極高的要求。   對象要有足夠的格調,他才願意動殺手,而在他看來,這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被他殺害。   所以他沒有殺過人,生活過得非常窮困,只能到處打工維生。   然而,他仍然將自身定位為殺手界終極美學的體現,向每個同行與委託者說:   「大家都會死,但只有足夠完美的人才有機會死在我手中。」   其實,他仍會自我懷疑。就在他抓著蓮蓬頭,任水流滑過他精心鍛鍊的流線體態時,他常在水幕的掩護下自問,自己到底能不能算是一個殺手。   殺人維生是他一直以來的宿願,在小學時看到小說與影視作品中裡頭的殺手時,他就確信了那是自己的天職。只有「有格調的殺手」是他唯一的道路,對「殺人格調」沒幫助的事情,他一律隨便敷衍,成年後依然。   但是窮困自古就喜歡折磨對藝術有堅持的人,他終究因為不小心開車超速而遇到經濟困難,不得不承接一個勉強還能接受的委託。   目標是鎮上自然史博物館的一位知名學者,一位有著滄桑風韻的六十多歲短髮女士,有著「皆然」勉強認同的穿衣與打扮美學,樸素但高雅的襯衫與長裙,特別訂製的木框眼鏡與他作為國際科學權威的地位相呼應。滄桑的皺紋環繞著似乎總是在恍惚領悟著什麼的雙眼,少說話,但微笑待人。   事實上,他似乎是「皆然」會憧憬並想要依靠的那種女性前輩,但就連沒有格調的凡人都知道專業的殺手不講私情,他自然也不會因為私慾而瀆職。   他知道那位學者會在博物館加班到很晚,在他下班離開時,勢必會穿過一個當時不會有其他人的公園,公園銜接著博物館的一個門,其餘三面被山坡與樹林環繞。而在公園中正在展出一隻長頸恐龍的等比例復原骨架。   他要在那隻全長約十五公尺的、高達三層樓的「巴塔哥尼亞龍( Patagosaurus )」前,俐落用雕刻刀奪去那位學者的性命。當學者的遺體被脫去上衣、以跪拜的姿態向巨大龍腳類恐龍的前掌叩首時,人類的渺小與恐龍的龐然、現世的劇變與化石的永恆將互相映襯──很好,符合他所堅持的美學。   雖然巴塔哥尼亞龍在長頸恐龍家族中其實並不是特別巨大的物種,如果是長達將近四十公尺的巴塔哥巨龍( Patagotitan )就好了,但這也只能妥協。藝術有時得向...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11‧為了懲戒做的實驗

  11‧為了懲戒做的實驗   傾幻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回到了正在上課的教室內,這一堂課的授課老師是澈明姊。班上一群比較會起鬨的同學們在注意到他回來時,歡樂的像他大叫:「大小姐!恭候你好久啦!」   傾幻沒有理會,澈明姊則在那些人稍微靜下來後,關心傾幻的左手狀況如何。   只要霸凌沒有上升到會留下身體傷痕的程度,澈明姊就不會阻止自己的學生間的霸凌事件。因為他認為老師照顧弱勢會讓學生沒辦法體會現實中的不公平,並讓他們失去想變成強者的動力,意識不到「強化自身並為自己出面鬥爭」的重要性。   在傾幻敷衍帶過後,澈明姊又追問他是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傾幻照實回答說是。澈明姊聽了就低頭沉思了一下,並在確認傾幻不是主動拒絕了可隱的陪同,而是可隱一開始就沒有要陪他過來後,他拿起手機傳了很快地幾封訊息。   接著,他抬頭問傾幻,知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自己回來的時候班上會有同學報以嘲諷。傾幻沒有回答,或許這時「回以任何答案」都跟「不回答」一樣,都將招來一陣教訓吧。   於是澈明姊替他代答,順勢教訓。他說,若傾幻在自己返回學校的路途中出意外死了,他的死亡顯然會被持疚高中的學生慶祝,可是,大概也被南地國中這裡的學生慶祝吧。接著兩所學校就會發現彼此的立場其實沒有差異很多,進而開始和解。   多數南地國中的學生也樂見傾幻死亡的原因,是因為傾幻已經確定考上了持疚高中開設的國中生實驗班,下個學年就將轉過去那裏就讀。訊息傳開後,南地國中的學生們意識到自己擁護的戰爭象徵,年底就會變成敵方的一員。相對的,持疚高中的學生則也開始得知自己嘲諷的對象就要取得己方身分的事情。   儘管也有很多的方式可以調解那樣的認知衝突,但願意為此繼續參與衝突的人確實正在變少。因為事實上,就算傾幻沒有考上持疚高中,多數人一開始就只是想尋求認同與刺激才打仗的,而現在也差不多到了刺激逐漸被習慣、打擊敵方也變得太平凡而難以得到認同的時候。   所以,澈明姊才會搶在今天,帶著仍有戰意的同學們到持疚高中去示威,他對班上同學們坦承自己的這份苦心。   班上幾個比較浮誇的同學開始敬拜起了台上的老師。   還有一個原因,一個同學輕蔑地大聲提起,傾幻被那些高中生欺負確實很可憐,但是大家已經厭倦了被強迫要愛傾幻了啦。在與持疚高中的衝突開始後,一度有段時間不幫傾幻說幾句話、鬥爭得不夠用力就會被當成學校的叛徒。他說:「這種政治正確已經讓大家開始感覺厭...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12‧在差勁的醫院寫爛人的遺書(完結)

  12‧在差勁的醫院寫爛人的遺書   放學後,背著書包的傾幻離開教室回到宿舍住處。他將書包等物在房內放下後,雙手抱起一塊沉重的岩石往回走,有些艱困的用手肘推開了房門,走向外頭陰暗的走廊。接著他在附近稍微明亮一點的地方蹲下,將那塊岩石放到走廊邊緣的地面上,那裡已經有好幾塊大小約略相似的岩塊曬著微弱的傍晚殘光。   澈明姊的聲音在此時叫住了他。他看見澈明姊向自己走來,在他的身邊是一起行動的可隱,後者背著自己學校的書包,看來是放學就直接過來這裡了。兩人走近傾幻,視線被地上的岩塊群吸引,注意到它們連成了一具古生物近乎生前姿態的部分遺骸。那就是今天早上傾幻拿到的潘氏魚複製品被打散後的殘塊。   傾幻對疑惑的兩人解釋那並非真的化石。然而,即便是複製品,他的室友也不想要一具近乎一公尺長的生物遺體待在房間裡。他於是只好先把潘氏魚搬出來外面,再去尋找其它可能安置它的地方。   三人站著的二樓走廊,正好就在那片即將被工程摧毀的小片殘存林地旁。那片林地陡斜的地勢上升到這層樓的高度,想要的話,便可以直接翻過廊邊的矮牆,走入那片殘喘的山林中。   黑眶蟾蜍的鳴叫聲從覆蓋那片坡地的低矮植叢中不斷傳來,對多數人而言,那僅是會在不自覺間忽略的環境音,但在澈明姊的腦海中卻格外的令人煩躁。嘗試忽略那些蟾蜍,澈明姊對傾幻說,是自己把可隱叫來此處,因為他認為可隱必須就兩件事情向傾幻道歉:   一‧讓傾幻自己一個人從持疚高中回南地國中。作為一個在乎學生安全的老師……不,是教育工作者,他認為可隱沒有陪同傾幻回學校連帶讓自己失職蒙羞,尤其傾幻還正因為手受傷而在行動上有些不便。澈明姊強調,即便自己沒有特別跟可隱清楚要求,但那應該是他自己要想到的事情。   說完,澈明姊自己先對此向傾幻道歉。   可是他又隨即責罵傾幻,在最初被高中生惡整欺凌的時候、以及在那之後引起兩所學校矛盾的時候,都不曾主動向作為班導師暨生命教育老師的他求救,讓他感覺自己不被信任。他覺得自己為學生的付出被背叛了,所以傾幻也應該向他道歉。   傾幻感到困惑而沒有回話,心想難道為自己求救其實是一種義務嗎?他並不是認為有誰理當拯救自己,也沒有理想化到認為不求救苦難也必然會解決,但如果要將「沒有為自身掙扎」視為該被責難的事情,就必須貶低許多人存在的資格,他無法那麼喜愛「貶低」這一動作。   澈明姊見傾幻沒有向自己臣服,於是對他哀嘆了一聲,強調自己對他的...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10‧四足兩棲魚,無神的莊嚴

   10‧四足兩棲魚,無神的莊嚴   南地國中不像持疚高中被潮濕的闊葉林山地環繞,而是位於幾乎徹底被開發的市鎮內部,但路面一樣起伏明顯。人行天橋後方有車流迅急的公路大橋,而更遠處則仍能看見就要直達灰白色天幕的山林。持疚鎮全境都在北台灣的陸地深處,冰河削掘山脈形成的深谷中,是被曲折隆起的山坡擁抱的地方。   走下天橋的傾幻回到了南地國中的校門口前,卻旋即停了下來。   因為在他腳邊不遠處,粗糙的柏油路表面上有一隻突兀的生物縮在人行道的邊際。那是隻鱗片粗糙的蜥蜴,全長約二十公分,超過一半是纖長的尾巴,身軀混雜著暗綠與深黑褐色的斑紋,而在鋸齒緣的背脊兩側有亮黃色的帶狀紋路,喉部的灰色囊袋尖端有橘黃色的斑塊。那是一隻多稜攀蜥台北亞種( Diploderma polygonatum xenthostomum )。   通常而言,多稜攀蜥的幾個亞種棲息於琉球群島與台灣中北部的森林地區,鮮少會在遠離綠地的柏油路面、磚道、機車的車輪間被發現,牠應是從附近某處的林地中迷航至此。傾幻在校門附近停著的機車間穿梭一陣,才終於將那隻蜥蜴抓到手上。   帶著蜥蜴走向學校的傾幻,盤算起牠從何而來。以蜥蜴的移動能力推測,他認為可能的地點並不多。   蜥蜴受到驚嚇,在束縛著自己的巨大手掌中奮力彎折扭動身軀,回頭咬住傾幻的拇指想要逃脫,抓著他的手卻仍舊沒有回應。在牠身邊,人類的聲音響起。那是校門的警衛在詢問傾幻的身分,然後他讓傾幻進入校內,並說澈明姊已經先請同學來報備過了。   蜥蜴放開口中稍微咬破的人類皮膚,張開嘴巴露出橘黃色的口腔,撐起脖子上的一列鱗片稜脊,無聲地試圖威嚇緊抓自己的巨物,但那隻微微顫動的大手卻仍舊沒有放開。然後牠身邊原本繼續移動的光影忽然又停了下來,因為警衛的聲音又叫住了傾幻,他問:「你手上抓那個是什麼啊?在咬你耶。」   「攀木蜥蜴,不小心跑出學校了吧,我帶牠回去。」   「你時間很多喔。善良是好事啦,但還有很多正事要做的,不要太執著在奇怪的地方。」   「……好。」   傾幻回應的聲音雖然友善,但明顯有些勉強。蜥蜴身邊的光影又開始晃動。   不久後,帶著蜥蜴的傾幻來到學校內部的一側邊緣,被樓房包圍。但那些只有兩層樓的樓房低矮,所以可以看到其後方更高聳的建築物,在那些新舊交雜的高樓間,高架橋迫近學校,橫過陰鬱的天空。   這時候學校正好是上課時段,在這個沒有教室的宿舍區...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9‧在林龍的裝甲旁閉上雙眼

   9‧在林龍的裝甲旁閉上雙眼   老師顯然也想趕快使紛爭落幕,所以對於剛才班上同學的叫罵都沒打算追究,並且也期望會引起爭議的人盡快離開,便委婉地要照纖回去休息。   黑板前,準備開始上課的老師建議大家「就當剛才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吧,不要「繼續破壞班上的和氣」。   可隱疑惑又有點想笑地看著期盼班上趕快恢復正常氣氛的老師,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釐溯還沒撿完東西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教室內和氣的眾人便已開始繼續上課。   一邊撿著東西,釐溯一邊想著昨天傍晚放學後的事情。那時他獨自一人回到空蕩蕩的家中,看見他的母親跪在房門口,眼睛不敢直視他。他連忙蹲下想阻止母親道歉,習慣性冷酷的神態卻沒能改正過來。   母親祈求釐溯原諒自己已經幾乎沒有存款可以讓他買化石了,只剩房子能賣了……如果釐溯堅持他就會開始拿這裡的房子來招租的。釐溯說是自己在任性揮霍父母財產,錯誤是在自己身上才對。他請媽媽把因自己任性而來的收藏都賣了吧,他太晚才知道自己想獻予的對象其實不收藏真品化石,所以那些收藏都送不出去、沒有意義了。   一旁藤椅上的父親聽到就走過來,抓住釐溯的衣領將他甩到地上,一邊用腳踩踏,逼迫他向媽媽下跪謝罪,一邊憤怒地說原來釐溯根本不在意那些化石,竟然就為了想討別人歡心,把家裡的錢浪費殆盡。現在說要賣,他怎麼知道要怎麼賣、賣給誰?難道都要父母想辦法?   釐溯語氣平淡,卻是發自內心地磕頭碰地,向開始摔東西的爸爸與想扶起他的媽媽說對不起。   事情姑且平靜下來後,釐溯獨自進入自己陰暗的房間內,其中的景象宛若一間自然史博物館的倉庫。那個原本寬敞的房內,堆滿了無數古生物的化石。   低處擺著壓印有與現生親族長相大不相同、身軀宛若水滴形扁盤的石炭紀腔棘魚類Allenypterus遺痕的石板,高處有一列殼椎類動物(Lepospondyls)中的子群體「鱗蜺類」( Microsauria )的椎骨自頁岩塊中浮出。一塊中大型的石板上,被稱為帕卡藻( Parka )的晚期志留紀生物留下了大片覆蓋的印痕,在黑色的碳跡上留下無數淺色的孢子囊痕跡,這種生物的分類尚未被完全確定。擺放於砂岩表面浮出的三疊紀楯齒龍類( Placodontia )遺骨旁,灰暗的岩石表面隱隱浮現著泥盆紀真掌鰭魚( Eusthenopteron )的軀幹與鰭,頭骨則碎裂難以辨別,牠的脊椎一路排列,指向埃迪卡拉紀的迪金索尼...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8‧在獨裁的指控前為真實辯護

   8‧在獨裁的指控前為真實辯護   應該要來上這節課的老師終於出現了,他快步走進教室內,身邊帶著另一個滿身傷口的同學,那就是與釐溯在校門口站崗時被無端捲入暴力事件中的傷者。老師匆忙地向眾人解釋,自己是去處理和受傷同學相關的事務才晚到了。   當那位同學回到此處,加上剛才釐溯在教室外跟校外人士爭執產生的巨響,讓班上某些與前者要好的人無法再壓抑怒氣,他們透過窗戶對還在外頭的釐溯怒吼,要他滾進來上課。就在釐溯身旁、並且也是同班同學的覓晏卻沒有被斥責,針對意味明顯。   那些同學身子探出窗外,悲憤地對著快步走回教室的釐溯罵道,他至少應當要受與那位同學同等的傷才對。   跟著釐溯進入教室的覓晏有些強硬但仍謹慎地想阻止衝突,釐溯卻急忙出聲請他停手。釐溯少見的笑著說,自己這樣的人被討厭是對的事情,所以:「讓對的事情發生吧……」   然而那些同學也沒有要放過覓晏,他們嘲笑覓晏才是把釐溯害得最慘的人。覓晏知道他們所指之事,於是羞愧地向釐溯道歉。但幾個知情的同學仍大聲向全班宣揚那令覓晏愧疚的過去。   剛開學的那段時間,覓晏是糾察隊一員,並在其中受到孤立欺壓,因而選擇退出,留下的空缺被釐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進駐,他接下了覓晏過去的職務,與曾加諸於覓晏的欺凌。糾察隊後來直接當著覓晏與一些班上同學們的面說過,覓晏可以救釐溯啊,只要覓他主動回糾察隊工作、幫釐溯承擔遭遇就可以了。然而覓晏終究沒有回去,因此成為了知情者間的笑柄。此刻,他們也用公開宣揚這件事情來取樂。   這時可隱忽然插話,留在自己座位上的他謙和地向眾人提出:確實,覓晏的退出間接導致了釐溯被欺凌的結果,但他並不是因為想讓釐溯受苦才那麼做的,而是出於想逃離自己的苦難。並且覓晏在釐溯確定入隊前都不知道他有意願去接替自己的職位空缺,對於那些欺凌,覓晏也不認為是無所謂,而是曾經親自去向糾察隊抗議過。那麼即使他是出於想保全自己而沒有再回去糾察隊任職以救釐溯,那樣的自私也不應該被苛責。   完全為他人而活太痛苦了,不該被當成一種義務;要完全不造成任何的苦難太困難了,不該被當成一種義務。以為自己能做到全然無害的人難道不是忽略了自己的生活所造就的殘忍?覓晏知道自己的行為造成了傷痛、認知到那是殘忍的,即便在傷痛是出於自身所需也仍不迴避那樣的認知:「他承受了那些遭遇、做到了那樣的程度,還繼續苛責他已經過於殘忍。」   旁人怒斥,可隱對他人的...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7‧細看輪蟲的理由

   7‧細看輪蟲的理由   傾幻遠走之後,可隱自校門口接走釐溯。兩人回到自己上課的教室前遇到了照纖,他正在教室旁的樓梯上坐著等待他們。   此時已經是上課時段,班上同學皆已就座等待,老師卻尚未出現在教室中。即使如此,照纖仍不太好意思直接跑進去找裡面的覓晏。於是可隱藉著進教室的時候,順帶去告知覓晏,照纖在外頭找他。   覓晏離開前,告訴可隱自己拿機車電池回宿舍的時候,看見了原本聚集的人群散去。他問可隱那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在聽了可隱的概略敘述後,覓晏頓時有些疑惑,發生那樣的衝突後,可隱似乎心情特別好?儘管他只問到一半就收口了,明白意思的可隱仍馬上將臉上的欣喜收斂了一些,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自己剛才被說是個痛苦而且有病的人,而那對自己而言太幸福了。   他感覺唯有被承認是有問題的人,才有可能被體諒。相對的,想對人進行剝削的人,則會藉著肯定甚至誇大自己的能力,來讓對自己的索求看起來是合理的。   「我費盡心力痛苦掙扎才達到他們的期望,他們也不會認為自己太嚴苛了,而是覺得我沒有失敗表示他們是對的,然後,下一次他們又要提出更嚴苛的要求。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有人說有有病啊。承認我做不到、說我的殘缺是無法克服的,然後……」可隱突然顯得有些害羞:「……讓我好好休息。」   他對覓晏說自己就留在教室內上課,不參與教室外的會面了。覓晏愣了一下後,便在拿出自己早上從打碎的潘氏魚複製品岩塊中撿出的植物化石,獨自從後門溜出教室,與照纖、釐溯相會。   那時,釐溯正用乍看平淡的語氣認真對照纖說道,自己沒有打算把遭受到的攻擊怪罪到照纖的頭上。在覓晏到場時,他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慌亂,然後用隱微的動作緩緩退到身後的階梯更上層,與覓晏拉出距離,站得比哀傷的照纖更遠。覓晏當然注意到了,但只能困惑。   覓晏將手中的泥盆紀植物化石平靜地交給照纖,解釋自己早上不得不破壞那具潘氏魚複製品,才得以救出裡面真正的生物化石。   照纖看來有些難過,卻仍溫柔地告訴覓晏不要因為破壞了自己的作品而感到罪惡。自己早在製作時,就抱持著作品要被破壞的預期了。他提醒兩人,就是自己去找他們講裡面有真實生物的化石的啊。   覓晏卻清楚,人是會因為心思執著之物被破壞而感到悲傷的,但他卻是在看到照纖悲傷的樣態後才意識到,並不是每個人都如自己一般,在不得不經歷那樣的悲傷後,會引導自己去欣賞那些缺憾所衍生出的放鬆感。所以他在此時才注意到,...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6‧當想要殺光所有的人

  6‧當想要殺光所有的人   可隱與傾幻來到了校門口的警衛室屋簷下,站崗與休息的糾察隊同學和老師(拍走蟾蜍的那一位)與一位警察在那裏交談,似乎顯得有些窘迫。當兩人走近時,他們沉著臉叫可隱過去跟他們站在一起聽警察訓話。   可隱這才知道,原來他本來想阻止車輛進入的那條山間小徑是被明文規定封閉的,所以警察在接到檢舉後來學校這裡勸導了。可隱尷尬的笑著表示疑惑,說自己明明就一直都主張那條路不得通行,現在幹嘛還要一起負責呢,但聽到他這樣質疑的老師卻兇狠地訓斥他,強調他是在一個團體內,而團體的責任是大家要一起承擔的。   警察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嚴厲地告誡可隱當時應該要向其他人堅持自己的立場才對,否則真的出事還去爭辯是誰的責任一點意義也沒有,有參與其中的都是共犯。可隱聽了只感到荒謬,便笑著敷衍了事。   在一旁看著的傾幻似乎有些焦躁,對他們的事情無暇多顧。   警察離去後,可隱表示有客人來找釐溯。而這時釐溯恰好是休息時間,老師便嫌惡的說,今天他們兩人做到這裡就可以了,剩下會有其他人來接手,要他們就回去上課。   傾幻聽了後稍微鬆了口氣,放開了剛才又開始彎折的左手指。這時糾察隊的老師嘲弄可隱,要他在頂撞自己學校的老師跟同學之前,先去處理「被你害慘的」澈明姊的問題,不要只去幫助自己喜歡的人,並且強調可隱:「只去抗議其他人,卻不用同樣標準要求自己,就是雙標仔啦!」   可隱此時明白了,剛才糾察隊帶澈明姊等人離開的時候,從澈明姊口中知道了自己與他同住的事情,看來也連帶了解了澈明姊對自己的怨懟究竟何來。對此,可隱真誠地笑著說:「你說的沒錯,我也會想辦法處理自己給他造成的困擾的。」   說的很好聽,要怎麼做?那個老師如此質問,似乎斷定可隱不過只是說說,所以想揭露他的敷衍。   可隱給的答案粗略但方向明確:讓其他人感覺自己不值得同情,來製造澈明姊可以求救的機會。   傾幻終於難以忍受,他嚴厲地對可隱問道,為什麼還想著要去救澈明姊那樣傷害他的人?傾幻更無法理解可隱。他質問可隱確切來說到底想怎麼實行那樣的方針。逐漸激動的情緒使他用「愚蠢」、「失敗主義」、「拖累其他受害者」來責難可隱的觀念。欺凌自身的人如何都無所謂吧?他這麼質問。   釐溯看起來如往常漠然,在他之外的糾察隊則抱持竊笑目光,可隱無視他們想了一下,說澈明姊會恨自己是很合理的。他解釋,自己的媽媽是不太有心力照顧小孩的人,而爸爸卻在不進行...

【小說】〈棲息地的失去與殘留〉5‧認知之繭

  5‧認知之繭   那位南地國中來的老師帶著十幾個自己的學生,在持疚高中宿舍區通向校外的出入口處攔住了要搬進到宿舍中的人潮。他直接對持疚高中的人們發起問責。面對質問,他並沒有說自己的名字,而是擺出炫耀的姿勢,要大家稱他為「超適任教師」。   在其他場合,他經常被稱作「澈明姊」。這位三十多歲的女性,一側眉邊的瀏海突兀的剪得特別短。   澈明姊催促身旁被他強行帶來的傾幻,要他主動向持疚高中的人索求賠罪。但傾幻卻轉頭看向身後生長在道路中央被土地半埋住的大盆栽中的兩棵蘇鐵樹,沒有配合。他口中喃喃自語又不時咬住嘴唇,並且,凹折著自己的左手手指。   不斷的騷擾後,他才虛弱地對自己的老師說,如果這裡的大家知道他就是戰爭的起始者,大概會群起暴怒吧,這樣的話老師跟其他同學大概也會陷入險境的。澈明姊表現得一副不在乎,但或許也在顧慮同一件事情,所以他從來到持疚高中後都沒有主動向圍觀眾人宣布「造成兩校衝突的人:黃傾幻就在這裡」。   澈明姊用嚴肅的語調教誨傾幻,自己帶隊來持疚高中的主要目的,並非是要激怒此處的高中生與其親屬們,而是要向自己的學生,包括傾幻,示範如何為自身的尊嚴奮戰。所以他才沒有主動公開傾幻的身分。他並沒有打算強迫傾幻在這裡主動表示自己就是戰爭源頭,重點是,傾幻要自己出聲追尋自己應得的「公道」。   然後澈明姊突然變得親切,他補充說道,也許傾幻現在不認同,但成為大人之後一定能理解現在老師這麼做是很有意義的,並強調很多學生畢業後都會回來感謝他呢。   但南地國中軍團能在此地活躍的時間也差不多要用完了。在狠狠酸過可隱與釐溯後,持疚高中的糾察隊終究還是得執行公務,他們告訴澈明姊如果不馬上帶著自己的學生離開,就會直接報警。後者於是很有禮貌(甚至像是刻意讓人感覺在演戲)地表示配合,並領著學生們走人。   最後才動身的傾幻變成周圍群眾的洩憤對象,即便他不久前才在膽怯中想阻止自己的同學與老師對他們挑釁威嚇。現在換成持疚高中的一方脅迫傾幻道歉了。他們粗魯緊抓傾幻的左手掌要他就範時,擠壓到他過去因為強迫行為而將骨骼折裂之處,痛得他跌坐地上。儘管傾幻趕緊強調自己手有受傷,但抓著他的人咬定這只是他在裝痛,戲謔的辱罵「哪有這麼巧,看起來又沒傷」而不理會傾幻的乞求憐憫。傾幻只能在哀號中不斷說:「是我的錯……對不起,我傷害了大家,我造成了沒有意義的衝突,都是我的責任,對不起……」   才要他道歉的人...